在“我们在希腊”读者微信里，扬尼是最活跃的“老华人”之一。包括我在内，通过“黄金签证”来到希腊的华人，把2013年之前来到希腊闯荡的华人，称为“老华人”——或许再过十年，我们这些“新华人”也会变成“老华人”。我到希腊定居两年多了，认识的老华人已经有几十个，但坐在一起喝过茶、吃过饭的老华人，不超过十个，扬尼是其中之一。
2004年，扬尼23岁，风华正茂。在浙江青田老家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了几年后，他决定像其他同龄人一样，去欧洲闯荡一下——因为有亲戚已经在希腊落脚，扬尼在父母的资助下，辗转伊朗、阿尔巴尼亚，最终顺利来到希腊，然后直接去了克里特岛……
2004年，第二十八届夏季奥运会在雅典举行，刘翔夺取男子110米跨栏比赛金牌的画面，深深印刻在数亿华人的脑海中。刚刚来到希腊的扬尼，并没有去现场观看奥运会比赛，而是在亲戚的店里打工，一边学习生意经、一边学习希腊语，先让自己在希腊立足……
2005年前后几年，是希腊最辉煌的几年，也是在希腊经商的华人最快乐、最幸福的几年。不止一位老华人朋友向我描绘过当年的生意有多好做，钱有多好赚——装满中国货物的集装箱卡车刚刚停稳，已经带着现金等候多时的希腊零售商人，跑着去抢货物……
2005年上半年，在亲戚的帮助下，扬尼在克里特岛一个人口只有一千多人的小乡村，开了一家出售中国商品的零售店，主营服装和鞋帽。
扬尼没有想到，他会在克里特岛一呆就是11年，他在克里特岛开店谋生，他在克里特岛邂逅爱情，他在克里特岛娶妻生子，他在克里特岛历练本领，他在克里特岛积累资本……
把店开起来，很难；把店经营，更难。在开店前两年，扬尼每天几乎要工作12个小时、每周工作六天。在开店前两年，扬尼典型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，周而复始：
1、每天早晨八点起床，简单吃过早饭后就去店里忙碌，开始为上午九点的开门营业做准备；
2、中午两点，简单吃一点午餐，然后午睡——下午两点到四点是希腊人的午睡时间，很多希腊本地商店都会在这个时间段关门休息；
3、晚上十点关门歇业，回家吃饭；
4、晚上十二点后上床睡觉。
扬尼说，开始的两年是他最辛苦的两年，也是他最充实的两年——在青田老家打工，一个月的收入只有1000元人民币；在希腊克里特岛开零售店，虽然很辛苦，但一个月收入至少有2000欧元，几乎是国内的20倍。
2007年，扬尼结婚了，妻子成了他生活上的贤内助和生意上的好帮手。不过，扬尼每天的工作时间并没有减少，反而更忙了——因为他们扩大了零售店的营业面积。
扬尼在希腊立足、扎根、发展的路径，是老华人的典型路径：在亲戚店里打工，积累经验、学习语言；自立门户，在亲戚朋友的帮衬下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；勤勤恳恳经营，把小店做成大店，从一个店做成几个店……
2008年，可能是扬尼夫妇在克里特岛开零售店期间最舒适的一年，一则是因为生意很好做，一则是因为惬意的二人世界。
好在，扬尼出售的中国商品，价格很便宜、质量也不错，基本都是当地老百姓的刚需产品。所以，扬尼的生意虽然也受到很大的影响，但还是维持了下来。
在克里特岛的小乡村经营零售店，扬尼一家人的生活是单调的、重复的。扬尼和我说，虽然他们就住在距离海边不远的地方，每天可以伴随着海浪声入睡，但他们每天忙于生意，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，很少像希腊人一样，去海边散步、晒太阳、游泳。
扬尼的零售店，货源都在雅典中国城的华人批发行。为了进货，扬尼的妻子每个月都要来雅典两三趟，扬尼偶尔也会来。扬尼夫妇对雅典的认识，对批发行生意的了解，是通过一次一次的进货而形成的。
2015年，扬尼的女儿五岁、儿子一岁，女儿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，扬尼夫妇开始考虑起孩子教育的问题。扬尼已经在克里特岛的小乡村做了10年的零售店生意，已经基本做到头了（既不可能扩大营业面积，也不可能去开新店）。10年经营零售店，一方面让扬尼历练成为一个有经验、有能力的生意人，一方面也让他积累下来不少的资本和资源……
2016年，扬尼夫妇终于下定决心，把零售店交给亲戚经营，他们全家人从克里特岛来雅典闯荡，从零售店升级为批发行……
我去过扬尼位于雅典市中心的批发行，那是一个中等规模的专门经营鞋子的华人批发行——在雅典众多的华人商店里，从店铺装修品质、商品展示风格、店员精神面貌、店内环境卫生等多个外部因素来看，扬尼的店铺属于佼佼者。
凭着扬尼夫妇踏实的做事方式和诚恳的做人风格，扬尼夫妇的批发行慢慢在雅典扎下根来。扬尼妻子十多年积累下来的买手经验和选品眼光，逐渐成为他们的核心竞争力——扬尼店里的鞋子，大部分都是经典款，品质也很好。
由于定位于经典款和好品质鞋子的批发，扬尼夫妻把工作重点放在了选品、展示等内部事务上。扬尼说，他几乎不会陪客户吃饭、喝酒，也几乎不会允许希腊客人赊账。
当我得知扬尼赊销坏账率极低的时候，我们就这个话题交流了很长时间——据我了解，希腊大部分华人批发行都会赊销，都很头疼赊销的坏账。扬尼详细地向我介绍了他是如何通过谈话来“评估”某一单赊销生意的风险，然后再决定是否允许赊账以及金额、账期。扬尼认为，管理坏账风险的关键，是把工作做在赊账行为发生之前，而不是在发生坏账后再去追账——赊销仅针对华人客户。
当然，扬尼也面临着不少挑战。比如，想找到一个聪明勤奋、踏实肯干的华人店员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——中国和希腊之间的收入差距越来越小，过去几年从国内来到希腊打工的华人越来越少了。
扬尼说，过去两年来，他们通过上线和应用进销存信息管理系统，基本打通了采购进货、商品展示、库存管理、财务管理等各个之前独立存在的系统（环节），提高了店铺的管理效率和管理水平——举个例子，之前要想搞清楚仓库里有哪些库存、有多少库存、库存价值几何，都需要人工去盘点，费时费力，而且有可能搞不清楚，库存成了一笔“烂账”；现在，他们可以很容易地搞清楚这些问题。
从希腊克里特岛的乡村零售店，来到希腊雅典开起了自己的中型批发行，扬尼夫妇用了11年；在雅典聚焦做经典款和好品质鞋子批发，扬尼夫妇已经做了5年；未来5年，扬尼夫妇会做出哪些升级和改变，让我们拭目以待。
霍庆川
2021年5月7日于希腊雅典